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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西子街奇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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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6-16 22:45:21 本章字數:13465

雪姝踱著步子走在西子街偏巷越想越不對勁,她敢篤定,那個賊人根本就沒離開過自己的眼睛,她一直追的就是他,怎麽到了最後……她直覺得有哪裏不對了,可怎麽想都想不通,那個錢袋分明就是顏坡的錢袋,只是……真是見鬼了。

雪姝晃著腦袋郁悶至極。

只是越往裏走,窄巷穿過的風就越是帶著冷森森的涼意,如今都已是夏季了,這裏似乎永遠都是這麽陰潮潮冷嗖嗖的。巷子本就窄,卻家家高墻林立,門外還放著雜物。雪姝真不明白,顏坡如此精明的一個人,怎麽會為他的女人選這麽一個地方?混亂雜居不說,簡直三六九等什麽人都有,非常不安全。

正想著,一股琵琶的清音就沖進耳膜,雪姝擡頭一看,不遠處就是那幢小木樓。掩映在一片層層疊疊紅磚綠瓦中顯得特別的孤寂陳舊,木質腐朽,顏色脫落,風雨中總讓人擔心它會搖搖欲墜,但十年來卻依舊挺立如固。就象那樓裏的女子,或許絕麗容顏早已染上歲月風霜,但依舊堅韌剛強深情執著,面對任何困難都頑強不屈令人欽佩。

雪姝細細聆聽著琵琶的清音,突然柳眉一挑,竟有些詫異。

曲調還是那個曲調,鏗鏘之中浸透著綿綿情意,只是柔中帶剛,頭一次讓人聽出了一股罕見的掩不住的激情澎湃,似是充滿希望。雪姝詫異極了,歪著頭盯著樓上,朦朧燈光下,那抹俏麗剪影十年都不曾改變,怎麽……

根本完全不是顏坡說的那樣病著……

不但沒病,而且還相當有激情。

雪姝覺得或許是真的出事了……

因為太詭異,太不尋常。

她急忙撩起袍角三步兩步躥上樓,伸手想敲門突然躑躅,默默想了片刻,回頭銳利的眼眸又掃了四周一眼,才輕輕敲響木門。琵琶聲嘎然而止,屋內有女人溫婉似水清幽好聽的聲音傳出來,“是誰?”

依舊帶著平日的謹慎警惕。

“木姐姐,是我。”雪姝沈著聲音輕輕說。

她們之前見過,雪姝皆是以真面目出現,木青知道她就是劫富濟貧豪情萬丈的‘李逸’時,曾驚喜地拉著她看個不停,眼眸中賞識之色濃重,“女子當自強。”這是她當時說的話。

她是個美麗至極的女子,眉骨清俊,帶著剛烈。眼睛瀲灩如水光蕩漾,嫵媚成熟的風韻帶著不輸於男兒的豪氣,知性而婉約。若不是出身青樓,她定是一個驕傲自強才華橫溢的女子,即便如此,她依舊令人眩目。

“是小五兒……”女子的聲音充滿了欣喜,雪姝聽到她放下琵琶小跑過來。

“木姐姐你不用開門,我說會話就走。”雪姝急忙說,因為她的木門是加厚的,裏面加了隔層,白天也是上了層層門栓關的緊緊的,打開相當麻煩。

況且,此刻她男子裝束,木姐姐獨身在外,讓人看到很不好。本來這裏就很亂,流言蜚語,她之前就已經遭受到很多異樣眼光無禮冒犯,甚至有些色膽包天屑小之人半夜來撬她的門。當然這些人最後全被她和顏坡暗地痛揍一頓解決了。但她還會不時被人指指戳戳說長道短,畢竟她絕色姿容艷名在外,總是遭人嫉妒,令人覬覦。

“木姐姐,前兒沒聽你琵琶聲,可是病了?”雪姝想了想便直奔主題。錢袋被偷,此番前若是木姐姐真病了她就決定直接帶她去瞧大夫。

木青笑笑,聲音溫和卻掩不住虛弱,“是病了,幾乎快不行了,小五兒那會子我快要等不下去了。不過,現在卻好了。”她的笑聲很輕悅,似乎感概萬千,話裏有話。

她本名木青,在青樓時是艷絕一時的‘金鳳凰’,如今洗盡千華,卻依舊不減當年風采。

“那木姐姐可是看過大夫?”雪姝焦急一聲。

“沒有,不礙事,老毛病了。”她輕描淡寫地說。

雪姝知道實情絕不會象她說的這般輕松,幾乎快不行了,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境況?長年的思念憂慮,不時地被騷擾膽驚受怕,生活的艱辛窘迫,無情的歲月在摧殘她身體的同時,也在磨滅著她的意志。在這個世上能讓她相信的人並不多,然而能讓她起死回生的人更不多。

果然,雪姝沈默的片刻,木青又輕輕說,有些神秘,甚至帶著激動,“小五兒,有他的消息了,他沒死……”說到最後,她竟哽咽了。

雪姝一怔,隨後明白她說的是誰,急忙配合著狂喜驚訝地說,“木姐姐,這是真的?你是說顏……他沒死?還活著?”

“是的,還活著……”說到這裏,木青捂著嘴輕輕抽噎。

雪姝知道她是高興的。

此刻她心裏也是百味陳雜眼窩泛酸,明明知道實情,可此時此景依舊讓她感同身受地心酸,隨後在心裏又把顏坡罵個狗血噴頭。

“前兒個,是顏府之前看馬的一個老仆捎來的消息,十年前那次浩劫,正逢他回家探親所以躲過了,他在外面遇到了他……”木青小心翼翼地說。

“哦,”雪姝拉著長腔,“那他,可是還好?”她問的笨拙,因為心虛不會撒謊。

“還好,只是說有些傷殘……”木青的聲音低了,似乎心疼至極。

雪姝的腦中突然浮現出顏坡掛著假腿在狀元橋邊乞討的畫面,她頓時有股想揍人的沖動。

“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小五兒,活著比什麽都好……”木青喜極而泣的聲音。

雪姝一愕,突然感知這句話的深意,驀然感動。

對所愛的人,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心慰。

十年等待,歷盡滄桑,酸甜苦辣,就單純的只剩下這麽一個乞求了。

但求活著,即便傷殘了,也是好的……

這該是怎樣的一種深情?

可憐,顏坡在她眼皮底下十年,她受盡相思苦卻渾然不知。

雪姝越發覺得顏坡簡直就是可惡至極,根本不能被原諒,心裏一氣,手一使勁,頓時一陣劈哩叭啦響,“木姐姐,可是要我把他帶到你這兒來嗎?”

“不不不,小五兒,這兒很危險,知道他還活著就好,我,並不想見他……”木青急忙說,最後一句聲音很低,透著無盡心酸。

“為什麽?十年等待,木姐姐盼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不,知道了他的消息我就已經知足了,其他的,不能再奢望。”

雪姝笑了,“木姐姐是情怯了吧?當年,他孤註一擲把你趕出來,你可知他的用心?”

木青在門裏面笑了。

雪姝了然,“那你還擔心什麽?十年歲月,你不曾改變,他更曾改變,人生沒有幾個十年可再等待,木姐姐,你要勇敢。”

屋裏面一下子沈默了。

隨後雪姝就聽一陣搬動門栓開門的聲音,然而那門也只是露出一條縫,一只枯瘦如柴卻瑩潤纖長的手伸了出來,掌心裏有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鐲,“小五兒,前兒你成婚我沒來得及送賀禮,這只玉鐲你別嫌棄,是我母親留下的,很幹凈。”

經她一說,雪姝想起她的身世,不由心酸至極,可她還是歡快地一把奪過,“木姐姐,謝謝你,你待我比我的親姐姐還親。”

她說的是實話,雖然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手鐲,憑她現在的身份想要什麽沒有?可這只手鐲依舊讓她感到彌足珍貴,東西不再貴賤,最重要是心意。對於貧窮卑微的人來說,傾盡所有,才是最珍貴的。雪姝高興地一把揣懷裏。

木青在門縫裏看著她心慰地笑。

“木姐姐,那老仆可有說他如今在什麽地方?我決定把他給你抓過來。”隨後,雪姝摩拳擦掌信誓旦旦地說。

沒想木青清亮的眼光卻驀然黯淡了下去,慢慢關上門,“小五兒,怕是來不及了……”

木青的聲音裏透著無盡的絕望和蕭瑟。

“什麽?木姐姐你在說什麽?”雪姝心一顫,她突然有種不好的好感,好象木青有什麽重要的事瞞著她。她急忙伸手用力推門,卻始終沒有推開。“木姐姐,你開門……”

“小五兒,我的病怕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門內,木青幽幽地說。

十年相思苦,她已經燈枯油盡了。

雪姝一下子呆怔當地。

片刻,她急忙蹭蹭地跑下樓,“木青青,你等我一會……”

雪姝縱起輕功在窄巷裏狂奔,一直引以為傲的輕功,從來沒覺得這般慢過。其實她身形翩若驚鴻快若閃電已經相當驚人了,但雪姝還覺得不夠。

顏坡的門是被狠狠地踢開的。

正悠然自得坐在院子裏品茶的俊朗男人詫異地回過頭,頭發還是那樣的蓬松散亂,一身舊袍還是那樣露手露腳的寒酸,可一雙眸子卻燦若星辰,精光閃爍,仿若世上任何神采都比不過它。

看到大門外雪姝兩手握拳粗喘如牛,顏坡頓時眉一皺,急忙從椅子上躥起來,“小五兒,發生什麽事了?”

相識相知多年,從未見她顯得這般害怕過,整個小臉都蒼白了。

“顏坡,她說她時日不多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雪姝沒頭沒腦地喘著粗氣蹦出這麽一句,隨後望著他竟然泫然欲泣似是要哭出來。

顏坡起先一楞,隨後臉一變,撒開腳丫子就往外跑。

木青的房門前,顏坡象根木頭似的已經快站了近一個時辰了,雪姝坐在樓梯上甚是無奈地看著他,“你究竟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月已上中天了。”

雪姝催促道,很不能理解他,風風火火不要命地跑來,竟這麽楞著跟個柱子似的。

屋內依舊有琵琶鏗鏘的聲音傳來,更似攪亂了那顆早已亂的一塌糊塗的心。

顏坡轉過身,把散亂的頭發從臉上往旁邊一拉,“小五兒,我看著還行吧?”

“英俊極了,簡直是玉樹臨風,天上僅有地上絕無。”雪姝一本正經地說。

“那就好。”顏坡似松了一口氣。

隨後,他急忙低頭又撩了撩自己的袍子,“小五兒,我袍子還行吧?”

此刻雪姝眼裏已經飽含了淚水,“漂亮極了,簡直比十金一寸的雪紡紗看著還金貴。”

“那就好。”

隨後顏坡低頭看著自己露著大拇腳指頭的黑靴子不說話了。

雪姝的眼光隨著下移,突然躥起來,“你等著。”扭頭就跑。

不一會,窄巷裏突地就傳來一男人殺豬般的嚎叫,“啊,搶劫了……啊!”隨後,痛叫一聲沒音了。

片刻,雪姝提著一雙嶄新的男式皂靴喜滋滋地跑上來,“快換上,這可是‘金玉坊’的上等貨。”她挑著眉峰誇張地說。

顏坡一屁股坐下來搶過雪姝手裏的靴子慌不擇地就換下來。

之後,他站起來腰身一挺,信心百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雪姝,“小五兒,看著還有什麽不妥?”

雪姝歪頭想了想,手指往他腰間一比劃,“腰間似乎還缺了點什麽?”

經她一說,顏坡急忙從懷裏掏出一個陳舊的繡著紅艷艷臘梅花的錢袋就掛在了腰間,望著那個腰袋雪姝突然瞇起了眼,這個錢袋怎麽看著這麽眼熟?

“小五兒,怎樣了?”顏坡突然豪氣一聲,拍著胸口興奮地說,渾然未發現雪姝的異樣。

“敲門吧!”雪姝昂揚一聲。

顏坡似是受到了鼓舞,倏地轉身,猛地深吸一口氣,咚咚地把門敲的震天響。

“是誰?”屋裏木青停目了彈琵琶謹慎地問。

顏坡突然沈默了。

片刻後,他才幽幽地說,“是顏氏玉面十三郎……”

屋裏一下子靜寂起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雪姝覺得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突然就聽到屋內一陣桌翻椅到的聲音,似是有人摔倒了,隨後就是爬起來慌亂的跑步聲,再後來是急促抽門板的聲音,似乎久久沒有打開,屋裏的女子突然俯在門板上哭了。

站在門外的顏坡卻傻傻地咧嘴笑了。

雪姝轉身就走。

西子街的夜景依舊美麗,人來送往,比肩接踵,繁華似錦。雪姝擠在人群中重重地舒出一口氣,感覺心裏有什麽不一樣了,淡淡的喜悅,沈甸甸的心慰,真實感動。她漫無目地走著,心思曠遠早游離在外,眼前仆實的生活氣息,讓她心底湧起一股溫暖。人間自有真情在,真好。

不知不覺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雪姝獨自坐在寧靜偏遠的西子湖畔,心裏竟什麽都沒想。入眼明月高照,銀輝遍灑,寬闊的西子湖碧荷連天一片生機勃勃的勝景,湖心楞角分明的八角亭被月光籠罩,琉璃的檐角折身著月亮的銀輝泛著瑩瑩亮光,漂亮至極。亭子連著一條水木浮橋,橋身隱在碧荷之下,一切都顯得都那麽寧靜富有詩意。

腰間有什麽滾動,雪姝低頭一看,竟是碩大的錦袋。

她微微一笑,從錦袋裏掏出被磨的晶亮圓滑的烏塤,突然興致高昂濃情溢滿心間,她放到嘴邊就要吹起來。不想,突然一縷幽揚的蕭聲穿破夜空突兀地襲來,曲調正是自己最熟的《長相思》。

雪姝一怔,隨後拿下烏塤,她瞇著眼睛望著湖心亭,顯然,那蕭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她低頭想了想,突然縱身腳踏著接天蓮葉飛快地向湖心亭掠去。

落地無聲地飛至湖心亭,待看到那個背對著她吹蕭之人,雪姝一下子怔住了。

竟然是那個戴著不合時宜的大鬥笠幫她捉賊又白癡搭訕的黑衣人,雪姝頓時皺眉,有些意外,更覺尷尬,她一下子轉身就要走。

“你來了。”突然身後那人停止了吹蕭,話一出口,就帶著十分熟絡親切。

雪姝疑惑地轉過身上下打量著他,雖然他整個人都隱在亭中暗影處,但依舊可以看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寬肩窄腰,雙腿修長有力。雖然依舊看不出他衣袍的顏色,但腰間玉帶晶瑩琉璃顯然華貴,特別是腰間飾物,環佩叮咚,富貴奢華。雪姝篤定,此人必定非富即貴,身份不同凡響。

她微一頷首,略表歉意,“對不起,打擾閣下吹蕭了。”

聽她一說,那人似乎笑了,如玉般瑩白的牙齒一露,顯得豁達灑脫至極,“無妨,沒有知音,我吹的也甚是無味。”

聽聲音竟有些耳熟,雪姝微微一怔,隨後自嘲一笑,“閣下怎會吹這首曲子?”問過後,雪姝心一跳,對自己的這句話突然覺得很怪異,她似乎對某個人也這樣直白地問過,不由臉上一紅,有些窘,身子微微往後退縮著。

那人直直地盯著她,半晌了才幽幽地說,“只是會吹而已。”

淡的不能再淡的口氣,似曾相似,雪姝一詫不覺又往後退了一步。

美人先生曾說過,這是首古曲,世上所會之人不過廖廖,沒想她一下子竟遇到兩個。一個是天師,另一個……咦?突然雪姝輕咦一聲擡起頭,目光深深探究地望著他,“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話音剛落,那人突地爆發出一陣驚天大笑,雪姝一下了窘的臉通紅。似乎在不久前,他也曾這麽問過,可那時,自己竟笑他是白癡想搭訕自己。此刻,輪到自己難堪了。

雪姝尷尬地摸著鼻子嘿嘿自嘲笑著,“原來閣下就是那日在月湖……”

說到這裏,雪姝突然頓住,她太純白了,自己的身份這不是不打自招嗎?唉。

那人卻似沒聽見,笑罷,突然變得正經起來,身子一搖,灑脫至極,“相逢不如偶遇,既然來了,就坐下來一起喝杯酒吧?!”雖說是帶著征求意見的意思,但出口竟給人堅定挽留的肯定語氣。

雪姝沒說話,目光閃閃圍著亭子看一周,中間石桌空空,周圍也沒發現任何酒壇酒具之類的東西,她不由疑惑地看向那人。

那人婉爾一笑,長蕭在手中翩躚若飛,突然跨前一步把頭上的鬥笠一下子摘掉,露出了臉上那銀光閃閃的精巧面具。

“雲中君……”雪姝一下子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人竟然是雲水閣的閣主雲中君……

江湖上大名鼎鼎被坊間傳的神乎其神富可抵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奇人物雲中君,雪姝立馬被震住了。別人看到這個面具或許渾然不知,但她混跡江湖,也曾風流一時,對雲中君根本不陌生,甚至還偷偷花高價買過他的畫像。所以雪姝一看到這個面具,她就驚了心。

傳說江湖中並沒幾個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即便有人見過了,也絕口不提。於是坊間更是把他描繪的大腹翩翩富甲天下美妾成群,衣必絹,食必精,出門必仆從成群……

此刻,雪姝瞪著大眼,驚恐地看著雲中君緩緩地從暗影中走出來慢慢地坐在石桌旁,清輝明月之下,他竟顯得如此年輕,身姿更是俊挺健碩,神態更是灑脫隨性,泛著金絲銀絲瑩潤光澤的上等黑綢軟袍更是稱得他天上僅有地上絕無,不用看全臉,也知他必是一個玉面生輝風流倜儻英俊出塵的人兒,雪姝看著他,突感他威壓甚重,她直有種想扭頭就跑的感覺。

“幹什麽?竟呆成這樣。”雲中君望著她呆呆的久不還魂的樣子極不耐煩地一聲。

雪姝頓時悻悻,竟有些拘束地抓著衣角,“那個,什麽,我還有事想先走……”

雲中君直接橫過來一個眼神,於是雪姝乖乖走過去坐下了。

“沒有人答應了我的事,竟還敢再臨陣逃脫的。”他竟一眼看透她的心思,出口突然霸氣十足。

雪姝急忙低下頭,象個做錯事的孩子。

“難道我會吃人嗎?竟讓你怕成這樣。”突然雲中君很郁氣地說。

“我不怕你。”雪姝昂揚地擡起頭,很倔強地一聲。

“那你就放松點,瞧你身子都僵直了。”

“我沒有。”還在抵死不承認。

雲中君突然呼呼喘著粗氣,好象拿她真沒辦法,“真倔!”他如是說。

雪姝又慢慢低下頭,不過僵直的身子終於軟下來,“你不是說要喝酒的嗎?”

“嗯。”

“可什麽都沒有。”

“誰說的?”

“這還用說嗎?”

“等著。”

於是,雲中君從鬥笠裏拿出一個折疊的小東西,三下兩下竟變成了一燈通明的小燈,雖然只有巴掌那麽大,卻勝成罕見,雪姝頓時好奇地湊過去,發現竟沒有燈芯,卻依舊亮的出奇,“這是什麽?”

“不用管,反正只要它能照明就行。”說著,他似神神秘秘地從石桌下一摸,竟扯出一根細細泛著銀光的小繩,說是繩,不如說是線,看樣子極其堅韌。雪姝又好奇了,頓時轉移目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的手。只見,隨著他的拉扯,慢慢從湖裏竟浮出一個個精美的小酒壇,它們象被釣上來一樣幽幽地移進亭中來,雪姝一笑,突然覺得很開心。

“這是誰想的點子?”她直接問出口。

雲中君轉頭看了她一眼卻沒說話,嘴角卻輕勾著,很愜意。

“這酒已經在湖心浸了一天一夜了,此刻應該剛剛好。”他幽幽地說著,看來心情不錯。

解下一個就拋到雪姝的手裏,雪姝也是豪爽之人,片刻之下之前的那絲窘迫拘禁就蕩然無存,她拍開封泥瀟灑地就灌了一口,“咦,竟然是老李家的狀元紅。”她學著顏坡的口語驚奇地說。

“什麽狀元紅?這可是孟公國難得一見的‘處子醉’,說它十金一滴都不為過。”

“啊?”雪姝驚啊一聲,孟公國的‘處子醉’她當然聽說過,不過,她喝著確實是狀元橋頭老李家狀元紅的口感和味道,她不會記錯。

於是,雪姝又細細品了一口,“錯不了,是狀元紅。”雪姝肯定地說,腦子裏還浮現著那憨厚的店老板和美麗爽朗的老板娘。

雲中君眉心一皺,看雪姝的表情不似作假,他突然詭異一聲,“去,到狀元橋頭那家新開的酒肆去看看。”

無人應聲,很詭異,但雪姝卻肯定地感到眼前一閃,似乎有什麽從旁邊飛出去了。

不一會,撲楞楞就飛回來一只遍體金黃狀似鴿子模樣的小鳥一下子落在雲中君的肩頭,它咕咕叫著,還用艷紅的小嘴啄了他一下,雲中君一笑,接著從它艷紅的小腿上解下一個被卷成細竹般地小紙條,看後,直接遞給雪姝。

雪姝詭異地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狀元橋頭沒有酒肆。”

“這不可能,我今晚明明看到那家酒肆剛剛開業,裏面的狀元紅是老板娘親自釀造的,絕對錯不了。”雪姝梗著脖子辯解道。

雲中君看了她一眼卻不說話,仿若他的情報比她的話更可靠,他不屑與她辯解。

雪姝卻倔了,梗著脖子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餵,打個賭。”身後,他幽幽地挑釁著說。

雪姝腳步一頓,昂然道,“賭什麽?”

“就賭一個請求吧!誰輸,誰就滿足對方一個請求。”

“可我沒能力答應你什麽?”雪姝一轉身皺著眉頭說。

“誰讓你答應什麽?只是一個簡單要求,比如一起喝個酒吃頓飯之類的,你以為是什麽?”

雪姝一怔,隨後也豪爽地點點頭,“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於是兩人伸手在空中一擊,算是賭約已成。

雪姝轉身飛速地離去。

一口氣腳不沾地的跑到狀元橋,雪姝呼呼喘著粗氣,臉蛋紅撲撲的,似乎還帶著興奮。她幽然地走下狀元橋,心裏在暗暗得意,前面就是那家酒肆了,她似乎都能聞到狀元紅那綿延爽口的濃郁香氣,雪姝清靈一笑,發足勁一下子掠到那家讓面前。

突然,她象見鬼似地怔住了。

身子轉了一個圈,錯不了,周圍景致依舊,她熟的不能再熟的西子街,可眼前……

雪姝的臉一下子拉的很長,她覺得今晚肯定是撞到鬼了。

她的面前,哪裏有什麽狀元紅酒肆?明明就是一家老牌雜貨店,牌匾店貌與之前絲毫沒有改變。連店裏的老板夥仔她都辯的一清二楚。三步兩步躥過去,她懦懦地走到櫃臺前看著店老板,“李老板,你的店……那個,什麽……”雪姝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因為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說,怕嚇著他們。

“那個,什麽,剛才這裏不是有家剛剛開業的酒肆嗎?”她憋了一會終於問出聲,因為不能不問。

店老板頭一擡,象看瘋子一般地看著她,“這位公子,你是不是喝醉了?”他都聞出她嘴裏綿延醇厚的酒香了。

雪姝臉一下子窘的通紅,“我今晚明明看到這裏是一家狀元紅酒肆的……”她急的都要哭了。

“公子,你別開玩笑了,我們老板已經在這裏開雜貨店二十多年了,從來不曾遷過店。不信你可以問問咱這西子街的人,誰人不識我們王老板的大名。”旁邊走過的一個夥計歪著身子驕傲地道。

雪姝一下子無語。

“公子,你沒事嗎?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老朽我通知你的家人?”

這王老板厚道,雪姝知道,可能是看她的臉太過難看了,所以關切地輕聲問道。

雪姝搖搖頭,耷拉著腦袋轉身就走。

一擡頭,就看到狀元橋頭的石獅子橋欄上正倚著一個唇角含笑目光奇亮正意味盯著她的男人,他俊挺的身姿,一身貴氣,一口一口灌著酒,邪氣的樣子,明顯得意至極。

雪姝慢騰騰走過去,“怎樣?”他明知故問。

“那裏曾經明明就是一家酒肆!”雪姝依舊倔強地堅持已見。

男人撲噗一笑,“餵,你該不會是睜眼說瞎話想賴帳吧?”

“我不賴帳,但我說的絕沒錯。”

“餵,要不要我吆喝一聲讓整人西子街的人都來評評理?”

“評什麽理,你贏了。”雪姝大聲叫。

男人笑的更是恣意輕狂,雪姝一下子奪過他手裏的酒,也不管那是他嘴對嘴曾經喝過的,仰頭就猛灌了一口,男人微怔,目光突然變得異樣起來。

“就是老李家的狀元紅,我絕不會認錯。”雪姝拿下酒壇依舊不死心地喃喃自語肯定道。

“哈哈哈哈……”男人突然又大笑起來。

雪姝氣惱地瞪著他,也忘記了他‘顯赫’的身份,“笑,笑死你!”

她氣鼓鼓地詛咒著,樣子卻相當可愛。

男人一下子停住了笑,目光閃閃地望著她,慢慢變得熾熱而溫存。他的心也在此刻柔軟到極致,所幸這一切全被那銀質面具所遮攔,滴水不漏。

“記住了,你欠我一個請求……”男人指著她說。

“有必要時時掛在嘴邊嗎?”雪姝憤氣一聲,突然身子一扭,又笑顏如花,“若不然,你今晚就請求我陪你喝酒吧?咱們不醉不歸,嘿嘿。”

“休想!哪有這等好事?先欠著吧!等我想好了讓你做什麽再說。”

雪姝立馬黑下臉嘟起嘴,“小氣。”

男人望著他但笑不語。

月已傾斜,此刻熙熙攘攘的西子街終於人流稀疏起來變得有些清冷,雪姝知道該回去了。不管怎樣,今晚也算奇遇連連,當然,不算她欠下的一個要求。若是她知道她欠下這個要求,將來徹底將她擊垮淪陷,打死她都不會跟面前這個狡猾的男人賭。

可世事難料,誰又有前後眼呢!

正要開口說告辭,不想一個圓潤的物件就拋到她手裏,雪姝一看竟是一塊玉質麒麟牌,她猛地回頭,“這是做什麽?”

“送給你了,有事可到鳳凰臺去找我。”

“我不需要。”她急著要把那玉牌還給他。

他卻一皺眉,“凡是欠我帳的人手裏都有這麽一個牌子,什麽時候還清賬了,這個牌子我再收回。”

雪姝一聽,頓時頭大了,也害怕了,“沒必要如此鄭重吧?我不會賴賬的。”

“不是怕你賴賬,我是怕我自己會忘了。”他說的陣陣有詞理所當然。

雪姝一下子無言。

她反覆看著那玉牌,細看之下才發出竟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她不由唏噓有錢就是好,隨便拋出一個牌子就是罕見的美玉。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旁邊的男人頓時開口,頓時猶如魔音貫耳,“一定要保存好,這可是價值二十萬兩白銀的上等羊脂玉,若是丟了,要照價賠償。”

“啊?”雪姝一驚,頓時覺得這玉牌簡直成了燙手山芋,想索性丟給他,卻懦懦的又不敢,要知道這可是她欠賬的憑證,她若丟給他,止不定這個精明男人又提出怎樣苛刻的條件,要知道他可是雲中君,雪姝此刻突然又想起他的身份了,趕忙把這珍貴的東西鄭重地掖懷裏,還不放心地拍了拍。

男人看著她的小動作,不由咧嘴笑了。

“餵,鳳凰臺那麽大,到時候我要到哪裏去找你。”

“春水閣。”

“那我能不能主動還你這個要求,比如請你去春游或者喝酒?”

“不行,這要求必須由我來提,你休要再動那歪腦筋,否則,要求加倍。”

就知道會這樣。

“好,我靜侯佳音,不過,你要盡快,否則我怕到時候我忘了就不會承認了。況且,對於我遺忘的東西,別人再提醒我也是記不起來的。”雪姝歪著頭有些無賴地說。

男人身子一僵,“那就給我烙在心裏,這輩子你休想賴掉。”男人唬著臉訓道。

雪姝一下子耷拉下腦袋,“哦,我知道了。”

“好了,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隨後男人異常自然熟絡地說。

雪姝身子一僵,“不用,我自己知道路。”說著,逃一般跨步就跑。

男人張著嘴突然想說什麽,終看到她畏懼逃躥的樣子終輕輕無奈一嘆,“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怕我呢?”

月魂和月魄抱著肩幽幽地從橋洞下鉆出來,目光隨著主子的目光一直眺望著雪姝,“若是主子以真面目相對,或許更好些。”

男人一聽,頓時轉過身,厲聲怒吼,“說,今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月魂頓時嚇得縮了下腦袋。

月魄卻難得板著臉說,“主上,木青恐怕要不行了。”

一語既出,男人頓時變了臉。

回到瑞王府,雪姝剛回到自己的屋子才想喘口氣,突然就聽到角落裏一聲陰森,“深更半夜到哪裏去了?”

雪姝身子一震,詫異地回頭。

窗臺前的小幾上慢慢亮起一盞燈,姬無夜僵硬鐵青的臉立馬呈現在眼前。

因為心情好,雪姝微詫之後竟然風輕雲淡地笑了,“王爺怎麽會在這裏?”

“這瑞王府是本王的地盤,本王想在哪裏就在哪裏!”異常不客氣的語氣。

雪姝低下頭不說話了,“王爺是來興師問罪的?”

“哼,竟敢又到外面去會野男人。”

雪姝一訝,難道他派人跟蹤她?

隨後雪姝就把這個念頭打消掉了,憑姬無夜的驕傲他不會。於是,雪姝輕輕一笑,“王爺錯了,今晚我去了西子街,竟見到了雲中君……”

姬無夜眉心一皺。

雪姝一下子放下心,更加篤定沒派人跟著她。

“見著又如何?”不屑的語氣。

“比傳言中要年輕,而且……”說著,雪姝眉心一蹙,怎麽說呢?“很狡猾……”最後,她一語定音。

“哼,不足掛齒。”姬無夜突然惡狠狠地說,面有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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